2020將來,但AI卻不如承諾的那般美好

2019-12-20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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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就要來了,說好的科技改變生活,可我們的生活還是一如往常。那些說在2020年就會實現自動駕駛的汽車廠為什么都沒了動靜?

AlphaGo打敗李世石三年有餘,為什么家裏的智能音箱還不能好好地跟我完成一次多輪對話?

現在的智能音箱大多數是“尬聊”音響

說人工智能會取代人的工作崗位,但那些工廠中揮舞著的機械臂,你別告訴我那就是“AI”吧?

拿融資錢買P2P的“首席戰略官”

先來講個狗血的故事。

一家自動駕駛公司,成立時風光無兩,不僅創下中國自動駕駛行業A輪融資之最,還在中國科技界含金量最足的世界人工智能大會和烏鎮世界互聯網大會上,為參會者提供無人駕駛班車服務,正可謂2018年資本寒冬中一抹紅。

但故事並沒有朝著人們預想的方向發展。先是在天使輪融資中有貢獻,隨後加入公司的首席“戰略官”出了么蛾子。

A輪融資到賬不到一周,就被這位戰略官從托管銀行劃撥出去,購買了當時尚未爆雷P2P理財產品。這件事顯然觸及了資方的風險紅線,這位既非創始人,也並不擔任實際管理職務的戰略官自然也被要求出局。

然而在資方壓力下,這位戰略官的大學同學、同時也是公司的CEO卻逆道行之,力保其留下。資方不滿的同時,進一步對公司進行審計調查。

一審計,發現在公司采購汽車的過程中,有一些車通過個人渠道購買,歸屬權還被劃至了戰略官和CEO二人名下。

“一開始考慮讓戰略官走。但CEO要力保,那大家都覺得你做CEO也不合格,那就一塊走。”天使輪投資人回憶。二人出局後,原首席技術官臨危受命擔任CEO,卻在三個月後因能力不足引發各方不滿。

在預感到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後,第一反應不是證明自己,而是向最可能“篡權”的CTO痛下“殺”手:趁他出差之際,聯合此前出局的二人,發布聲明將CTO罷免。

是的,這家企業就是今年猝死的自動駕駛明星企業Roadstar。

上面的前CEO、新CEO、CTO和首席戰略官對應的分別是佟顯喬、衡量、周光和那小川。前三人為公司聯合創始人,後者是佟顯喬的大學同學,因在天使輪融資的貢獻入局。

公司震蕩,員工四散奔逃;官司不斷,投資人後悔晚矣。上面已經是最簡化的故事版本,但個中細節和內鬥更為複雜、震撼。

人們常說,藝術源自生活。而在這樣的故事面前,藝術也不得不羞愧地低下頭。

總結下來,Roadstar的“死”因是什么?乍看是因資金使用不當、股權分配不均導致團隊內訌,帶隊人缺乏領導經驗以至於在權利和利益面前心態失衡。但深究下去,既是創始團隊的投機心態,也是自動駕駛光環之下投資人對項目和創始人的超常規容忍。

再深一點說,人們錯誤地估計了AI及自動駕駛技術在現階段能產生的實際價值,在錯誤的時間給了錯誤的人一大筆錯誤的錢,導致了一個必然發生的失敗。

這樣的失敗對於創業者而言無疑刻骨銘心,代價甚至是傾家蕩產。但在咨詢從業者眼中已經見怪不怪。在Roadstar一事數月後,中央財經大學教授黃震在文章中寫下一句:無人駕駛汽車又一次令人無可奈何地循著技術成熟度曲線(The Hype Cycle),很快的度過“過高期望的峰值”,正在快速墜入“泡沫化的穀底”。

院士瓦特和富豪奔馳

技術成熟度曲線(The Hype Cycle)也被稱為技術的“炒作曲線”,字面意思,它的背後既有被媒體捧在手中的寵兒,也有炒作下虛假繁榮而迎來破產倒閉的企業。

那么在一場涉及“科技”的變革中,到底誰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不妨來看看那些在曆次工業革命中賺的金盆滿缽者。

十八世紀中葉的英國,急劇增加的人口致使工商業大力發展,中北部新發掘的煤礦和鐵礦又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用武之地,在這一背景下蒸汽機的發明及瓦特的改良一下子就拉開了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序幕。

詹姆斯·瓦特

蒸汽機改良者詹姆斯·瓦特最初只是一家維修店老板

這其中還有一個非常容易被忽視的因素,就是資本對技術革命起到推進作用。

工業革命前,一場以英格蘭銀行的創立、公債的發行和穩固以及其他金融業的變革為標志的“金融革命”展開,為工業革命注入源源不斷的燃料和動力。

英國經濟學家、諾貝爾獎得主約翰·希克斯甚至認為,工業革命早期使用的技術創新其實早就有了,但早期缺乏大規模資金以及長期資金的資本土壤,導致技術不能從作坊走向大規模生產,“工業革命不得不等候金融革命”,從這點來看,放在今日倒也頗為適用。

而作為這次工業革命中最重要人物之一的瓦特,後來怎么樣了呢?1776年,在第一批改良的蒸汽機得以量產後,獲得了大量訂單的瓦特開始奔波於各個礦場之間,安裝由蒸汽機帶動的水泵。

雖然成立了公司,但直至此後20年他的博爾頓加入後,他們合作的公司才得以更大規模地生產。雖然瓦特在工程發明上的異常天賦,讓他從修理店老板一步步走到了英國皇家學會院士。

然而據說他在商業上“一竅不通”,雖然和合夥人博爾頓組建了公司,但是卻“特別討厭與那些潛在客戶討價還價或談判合同”。

瓦特的公司被持續經營了120年,直至1885年停產,並被當時的企業集團Avery收購。正是在瓦特公司停產的同一年,受益於蒸汽機藍本改良出的內燃機,世界上公認的第一輛汽車被德國工程師卡爾·奔馳發明了出來。

汽車的發明是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的標志性成果,但其本質是第一次工業革命成果蒸汽機的極致應用。

內燃機汽車

卡爾·奔馳發明的第一輛內燃機汽車

卡爾·奔馳的公司也在與另一位載重汽車發明人戴姆勒的公司合並後,創造了世界上最成功的汽車商業神話的其中一個。

蒸汽機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才得以真正走入千家萬戶。用現在的話說,在礦場和工廠裏的應用是“To B”的,在汽車中的應用才是“To C”的。

它的最大受益者並非發明者本人,而是戴姆勒公司。同樣地,第二次工業革命開啟了電氣時代,但發電廠可不是最大的受益者,最大的受益者是通用、西門子和石油公司。在第三次工業革命中,計算機制造商固然收益頗豐,但穀歌、微軟和Facebook們才是更大的贏家。

這么看來,人工智能技術現在就談受益者確實是早了點。

何謂偉大?

如果說RoadStar的死是因為人們對AI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那么誰才代表了當今最真實的AI水平?莫過於在圍棋上擊敗李世石的AlphaGo的創造者,美國的Deepmind。

作為穀歌的兄弟公司,人們看到的是它擊敗李世石的高光時刻,但人們很難關注到這家擁有約1000員工的公司背後的艱難。

這家公司的核心創始人是德米斯·哈薩比斯(Demis Hassabis),這位在19歲時就已經擊敗了圍棋專業玩家的天才少年,在他的規劃下,公司的建立、籌謀一年之久只為與初始投資人在一場會議上相遇,精心設計的、能夠保證公司最大程度獲取現金並保證獨立運作的被穀歌收購的計劃……都成為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為的是實現他關於通用人工智能(AGI)的終極野心。

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哈薩比斯把他創建的公司視為實現他理想的籌碼。公司僅在員工的支出上,前年花了2億英鎊,去年翻番為4.83億美元。按照領英的員工統計839來計算,平均每位員工的成本超過400萬元人民幣。

這個成本,如果哈薩比斯不把被字母表(Alphabet)收購放在計劃之中,恐怕難以實現。然而,這家公司的經營情況並不樂觀,2019年已經是公司連續第三年虧損了(2016 年其虧損額為 1.54 億美元,2017 年為 3.41 億美元,2018 年則為 5.72 億美元)。

由於越來越需要母公司的支持,因其公司業務也不可避免地向字母表及穀歌傾斜。這家最接近AI純理論研究的公司,在公司網頁的顯要位置放了四個應用案例,其中兩例是在醫療領域的應用,另外兩例其中之一是幫助穀歌節約30%的能源,另外一個是幫助全球安卓用戶改善手機電池的使用量和屏幕亮度。

deepmind

deepmind網頁上展示的應用

瞧,這就是世界上最偉大之一的AI企業正在做的事。

未來由科技驅動,當然也由資本驅動。

如果一家科技公司承諾,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利用科技改變人們的生活,你一定要記住:蒸汽機的發明到汽車的誕生之間整整用了一百年。

與其期待這些技術盡早地改變人的生活,不如說正是那些不切實際的期待導致了資本的盲從、過分的寬容和更大的失望,這些會反而推遲了這些技術應用真正到來的那一天。

這些期待也會讓科技企業過高地評價自己在變革中所能發揮的作用:能夠改變人們生活的企業並不多,這些企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它通常都與消費者直接相關,而這些公司通常都不太會把“技術”放在核心驅動要素上。

阿裏巴巴的使命是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騰訊的使命是用戶為本,科技向善;百度的使命是,即用科技讓複雜的世界更簡單。它們都圍繞著用戶,而非圍繞著科技。

因此,如果說一家不具備連接消費端用戶的能力的公司,突然想“用科技改變生活”。倒不如去用科技,改變上面提到的那些有能力改變人們生活的企業、組織和機構。讓它們成為客戶,用科技改變這些企業也已然十分偉大。

而如果說,一項技術的誕生,既不圍繞人們的生活,也不圍繞它的客戶。它是否具備價值?

答案是肯定的,但這些人和機構更適合在科研院所裏,靠另外一套體系去激勵。一個科學家的智力勞動價值不能,也不應該用商業的成功去衡量。AI之路,依舊道阻且長。